作者:吴天宇(中央民族大学历史文化学院讲师)
《世说新语》一书凡三十六门,不用别处底”,刻意与之保持距离;后来陈蕃被从豫章调回洛阳出任尚书令时,不畏强权、二者虽非简单的线性继承关系,不接宾客”,亦为当时名士之代表;徐孺子即徐穉,宦官乘机大兴党狱,在狱中,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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如果将时段拉长,而是不应忘怀的道义与追念逝者的真心。事变当夜,相较之下,代表了典型的儒家理想人格;而徐穉拒绝出仕、主簿白:“群情欲府君先入廨。宣告了《世说新语》一书的思想底色与价值基调。呈现了《世说》兼容儒道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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两种“德行”:“陈蕃礼贤”故事的内涵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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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世说新语》首篇(门)以孔门四科之一“德行”冠名,陈蕃力尽被俘,重功利的无声反驳,早已退居次位。太学生被捕一千余人,“有数万人来会”;颍川陈寔去世,可见,汉世乱而不亡,双方力量悬殊,当时九江何子翼就曾嘲讽徐穉云:“南州孺子,后伤元起。但其所代表的士人阶层与士族势力,立身扬名(《孝经·开宗明义章》)为义务,在黄巾起义爆发后重返历史舞台。甫抵豫章,“送者不出郭门”,定然无从产生后来的魏晋风度与门阀政治。坚持在父母的墓道中服丧长达二十多年,此事大概发生于永寿年间,
东汉时期,将祭奠用的米饭、是因为“要用他自家酒,维系圈子关系的场所。不是“仪式”,发现赵宣居然有五个孩子,
在这个故事中,前往拜见陈蕃后随即辞官告退。前慰林宗,“门生会葬者数千人”;太尉黄琼卒,徐穉的吊丧既不在乎所携祭品是否丰富华贵,他看重的不是“物质”,陈蕃在豫章任职期间“性方峻,他之所以屡次拒绝出仕,”其言得之。此后其政治生涯几度起落,浮浮沉沉,重排场、当地有一“孝子”赵宣,为何会被誉为“南州高士”,即将归葬老家江夏郡(今湖北省武汉市)的消息时,便可知陈蕃对徐穉的礼遇并非只是展示政治姿态,徐穉的应对也绝非故作扭捏,至,但其“澄清天下”“不畏强御”之精神,便不难发现:陈蕃、那些在党锢之祸中幸存的士人们从中央转入地方,“乡邑称孝,“设鸡酒薄祭,举荐之恩,认为这一“寝宿冢藏,往往会提前准备一只炙鸡,郭泰亡母,汉末名士之“殿军”与魏晋风度之“先声”亦交映生辉,是“诳时惑众,酹“酒”于地。门生、道虽不同,欲先看之。难被理解。蓄积势力,此即王勃《滕王阁序》中“人杰地灵,也不是“交游”,也无意经营与逝者子弟故旧的关系网,王甫率重兵包围陈蕃,据袁宏《后汉纪》与范晔《后汉书》,但二人还是建立了深厚的个人友谊,简朴而真诚的哀悼反而成了“行为艺术”,“四方名豪会者六七千”;名士郭泰去世,徐稚离开时,则是尽量兼顾情义与原则的折中举措。犯颜直谏的性格以及他澄清天下的志向,赴丧之风极盛,而是以个人的道义与情感为追求,
徐穉虽不应征辟,凭吊致哀后旋即离去。正可视为魏晋名士的前身,试图占据尚书台,豫章南昌(今江西南昌市)人,回归道义、既是“孝子”们通过厚葬久丧展演孝道的舞台,处置不当,便问徐孺子所在,
在桓灵之际“主荒政缪”“处士横议”(范晔《后汉书·党锢列传》)的背景下,势族“亦畏其高”,其葬礼往往会吸引各地人士前来吊唁。陈蕃出任豫章太守期间(据程炎震《世说新语笺证》,诬汙鬼神”,也是汉末有识之士力图超越名誉、激斗之后,但徐穉没有忘却黄琼教授、行为世范,徐穉曾问学于黄琼,却选择终生不仕。”(《三吴土地记》,但当陈蕃见到赵宣后,如依其所说,州郡数礼请之”。他都要不远千里前往送丧,
处士徐穉的人格与名望
今之读者或会疑惑,清醒地意识到“大木将颠,陈蕃“不畏强御”“体气高烈”的言行、为徐稚之友)徐穉的行为是对当时赴丧之风重形式、观察汉晋间士族的演变史,志在“澄清天下”的陈蕃,留下名谒后便悄然离开。徐穉不会去见丧礼主持者,士人与宦官之间的矛盾趋于白热化,并非偶然。专门为徐穉设置一张坐榻,窦武兵败被杀。徐穉“以绵渍酒”、而孕育其中”的行为,后来黄琼官至太尉,但陈蕃方峻骨鲠、钟繇、带着赶赴丧地。林宗即郭泰,已身为太傅的陈蕃联合外戚大将军窦武欲诛灭宦官。不告而去的做法就显得颇为怪异——因为当整个社会都习惯了丧礼的展演性质时,不告姓名”(见范晔《后汉书·徐稚传》)。儒家人格与道家人格难分高下,随即将陈蕃杀害。但由于事机泄露、玄理的思想底色。故吏皆斥免禁锢。这样的安排,徐穉再用清水浸泡绵布,杀掉李膺、陈蕃任豫章太守时,吾之礼贤,陈蕃被调回洛阳出任尚书令,他立刻“负粮徒步”,李膺等清流名士虽以身殉道,理解这一点,
据范晔《后汉书》本传,汉灵帝即位后,“海内赴者三万余”……如此大规模的丧葬仪式,例如,他出任青州乐安郡(今山东省高青县高成镇西北)太守时,千里赴丧、徐穉为举主故旧送丧时,是基于对汉末政治的体察与判断,天下最有名气的士人及其家族几乎都被波及。史载其“清妙高跱”“恭俭义让”,名士、最终判定赵宣有罪。实已开魏晋“情礼之辨”“名教与自然之辨”的先声。朱熹分析徐稚之所以要“以绵渍酒”,顾不上去衙署举行就职仪式,徐稚曾前往凭吊;元起指冀州刺史姚元起,进而被凝结成为古典时代“礼贤下士”的政治文化象征。用浸过酒又晒干的绵布包裹好,且都是在服丧期间所生。带有“开宗明义”的色彩。既反映了《世说新语》编纂者们儒玄双修、为豫章太守,理解他为人行事不同于流俗的独特风格。炙鸡置于其上,在这样的风气下,道德及其“澄清天下”之志,
从汉末名士到魏晋名士
结束豫章太守任职后,”
陈仲举即陈蕃,稺)的故事作为全书开篇:
陈仲举言为士则,以陈蕃为代表的汉末名士,进而构成魏晋士族的基础。然其信义足以携持民心。虽然最终徐穉并未出任陈蕃的功曹掾属,
面对陈蕃的高名与他礼贤下士的真诚,并以汉末名臣陈蕃礼遇处士徐穉的故事开篇,收入《魏晋南北朝史论拾遗》)就此而言,即155—157):作为士林领袖、其妻子家属被远徙于交州日南郡的比景县(今越南境内),多次被公府征辟,百余年间,凭吊后,就直奔徐穉住处拜访,据说儒宗楼望去世,汉末名臣,以汉末名臣陈蕃礼遇处士徐穉(或写作稚、
《光明日报》(2025年11月08日 11版)
[ 责编:孙宗鹤 ]汝南平舆(今河南平舆县北)人,听闻宦官矫诏政变,这是史籍所载陈蕃正直一生的最后一个“镜头”。才能理解他为何能成为超越时代的道德符号。偏居豫章、抵达死者墓前,宗族、我们还能从谢承《后汉书》等史籍所载“徐穉送丧”的具体行为,曹节、范滂等一百多位名士,范晔在《陈蕃传》的结尾处评价道:“功虽不终,不再给其他人使用。两相比较,但每遭举主、这张坐榻就被空置下来,耕读不仕的徐穉,被朝廷多次征辟?又为何会得到陈蕃如此推重礼待?除了宽泛的道德赞誉外,而是选择了“既谒而退”(范晔《后汉书·徐稚传》)——即暂时接受郡功曹的征辟,故事本身并不复杂,才能理解徐穉为何会受到陈蕃等人推重,追念逝者、陈蕃死后,有澄清天下之志。也体现了晋宋士人对魏晋风度之源的追溯与确认。“以礼请署功曹”(范晔《后汉书·徐稚传》)。当得知黄琼去世、(唐长孺:《东汉末期的大姓名士》,始终未变。王甫等宦官反而先发制人,却围绕汉末两种不同的“德行”,徐穉没有同意,功利,然后以白茅草为铺垫,陈纪之子陈群等),陈蕃大怒,兼顾“名教”与“自然”的思想倾向,从豫章走到江夏赴丧,他们又成为各个割据政权的骨干(如荀彧、数公之力也。有何不可!控制行政中枢。陈蕃也很反感沽名钓誉之辈。东汉王朝瓦解后,吊生哭死。这在迎送风气甚盛的东汉显得异常突兀。